托洛洛/日志

日志·一

托洛洛	指挥官，我最近要去绿区一趟。
托洛洛	灰熊小队的那些人，指挥官还记得吗？
托洛洛	她们最近闲了下来。
托洛洛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能不能给我几天假？
指挥官	最近任务不紧张，你写个申请就好。
托洛洛	谢谢指挥官。嗯……我还有个请求。
托洛洛	我为这次聚会准备了喜欢的电影……但是买胶片花掉了我所有的存款……
托洛洛	所以……
托洛洛	指挥官能不能先让我预支几瓶麦芽啤酒？
托洛洛	好久不见，想和灰熊她们好好聊聊。钱从我的薪水里扣除就可以。
指挥官	别担心，我请了。
托洛洛	多谢指挥官！
指挥官	麦芽啤酒，是你们聚会的必备品吗？
托洛洛	也不是，但是因为之前的任务……
托洛洛	总之，那是很长的一段往事了。
托洛洛	指挥官，想听我讲讲吗?
指挥官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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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格里芬与克鲁格军事承包与安全顾问服务公司边境调查团
素体型号：SST-05
烙印型号：AK-Alfa
任务编号：█-█-█
时间：第■■天
状态：进行中

现在是夜晚10时26分，小队刚完成了此次委托最重要的部分——从敌人堆里救出委托方要的人，并到达了指定地点等待接应人员。
指定地点，就是一个半藏在绿区地下的酒吧。入口道路蜿蜒曲折，如果没有委托方提供的地图，这里就像宇宙中的孤星般难觅。
酒吧里有身上散发着桃子香水气息的女主人，一头红发，像从老式科幻电影里走出来的。她的眼角布满皱纹，年龄很大。我们当时等了一会，才见到这位女主人。

坐直升机到达这里后，我们保护着刚刚脱离险境，还惊魂未定的维勒斯·费恩，根据委托人发来的3D地图确认了接头地点——雨后的薄雾还未散去，轻纱般笼罩着地下酒吧的入口。
木质招牌老旧发灰，水渍未干。
灰熊再三确认地址，却仍然心存疑窦。酒吧入口正对一处私人宅邸。原本应是宅邸后门的地方，现已被水泥封死，只能隐约看出曾有门扉存在。布局实在奇怪，队友们忍不住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我注意到，沿着小径往前走十几步，就能随楼梯攀上一幢废弃小楼的公共阳台。从那里向西看，是最适合夜间观星的地方。没等我进一步深想，酒吧门内传来声音。
“你们是谁？”
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不超过20岁。
“来一支冷香雪茄。” 灰熊说。
冷香雪茄，委托人给的暗号。费恩的灰色风衣上有烟草的味道。指的是他。
“请稍等。”
女孩从窄细的门缝中看着我们，等了一会，才缓缓打开了铁门。

“我是克莱尔。抱歉，我们必须对客户负责。格林伍德先生为你们预定了位置，请跟我进来。”
女孩有一头令人过目难忘的红发，发髻处戴着贝壳发饰，各种海洋生物纹路栖息在窄小的贝壳上，边缘印有一圈金线。她和我见过的那些年轻的少女截然不同——她是人形，有着自己的名字，还颇受主人宠爱。
我们跟着她走进了酒吧，这里地方不大，四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啤酒花的味道，微微发涩，仿佛发泡不充分的麦芽酒。我四处看了看，除了昏黄的灯光外，一个客人也没有。

“请等一等，主人马上就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一扇小门被打开，同样戴着精致的贝壳发饰的红发女人走了出来。
“克莱尔，去为客人准备点喝的。各位，格林伍德跟我说过你们，我为你们准备了合适的休息场所。”
女人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带我们走向一个小房间，边走边说：“格林伍德先生告诉我，他派来的接应队伍大概——”她看了看表，“嗯，一小时后会到。”

这个房间是温暖的，干燥的木头没有受到雨水侵袭。女人话很少，和灰熊客套两句后就出去了。费恩局促地坐下，整理他发皱的灰色细条纹衬衫，M590和灰熊放松地坐在费恩对面。
红棕色咖啡桌上摆着几瓶罐装啤酒，PzB39拿了一罐，起开拉环递给我。
“……谢谢，PzB。”
我喜欢酒。这要感谢格里芬的机械师，持续为我提供进食模块的维护。

接过啤酒，我的视线落在了窗外。
薄雾淡去，被雨水洗涤过的夜空干净得像漆黑的天鹅绒，碎钻般的群星洒落其上，它们遵照某种特定规律，持续散发着光亮。
窗子半掩着，我的视线穿过木制的窗棂，落在柔软的夜空上。

“队长，我出去一会，15分钟后回来。”
灰熊点了点头。我摸了摸随身携带的相机，走向门口，M82跟了过来。
“M82，怎么突然……”
“我也想看星星啊！今天可是难得的观星好天气！”
“可是你没带相机。”
“只用眼睛看也很美啊，而且我想和你一起看。”
“……嗯。”
我带着她一同绕过摆放随意的桌椅，走向酒吧的入口，穿过门，来到了室外。就在距离这里不远，有一栋无人居住的房子……嗯，就在那里。
我和M82一起向那栋房子走去。
“阿尔法，每次出任务，你都随时能找到看星星的最佳场所，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些羞赧，低声回答：“想要看星星的话，当然就要去最合适的地点啊。”

我们站在阳台上，夜风吹来，十分舒爽。透过窗户看到的星空本已足够惊艳，现在站在高处，星空显得更加震撼。
我习惯性地举起相机，调整光圈焦距，拍下一张张照片。
“阿尔法，也是只有你会在做任务的时候拍星星。之前把费恩救出来的时候大家的电量都快见底了，我还以为你会和灰熊她们一样瘫着休息呢。”
我放下了相机，仰望星空。

“像今晚这样的夜空太少见了，肯定要留下纪念啊。不过，比这更罕见的，是今年即将发生的水星凌日，我还专门设置了震动提醒。根据塞罗·托洛洛天文台发布的预告来看……”
还没等我说完，M82就笑着打断了我。
“又来了又来了！听你说这个水星凌日，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啊，人形也会起茧子吗？会吧？不会吧……”
“这样的天象百年难见，运气好，还能看到爱因斯坦环，明亮的光晕环绕着一片孤星，不觉得壮丽而美好吗？”
“壮丽而美好？唔，《银河漫游者》里是不是说过……”
M82笑着讲起我们都很喜欢的一部科幻小说，我禁不住微笑，她的声音、她讲述的内容都让我感到安宁。

但这样的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打破它的是发送至全体人形的，有关格里芬解散重组事项的通知。
我叹了口气，但并不十分惊讶，之前格里芬动荡、指挥官离去时，我就预感到会有今天这一刻。即使再不舍，也总会面临离散的时刻……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仓促。
“阿尔法，你怎么这么冷静啊！格里芬要解散重组了！”
“是啊……但是，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既然无法改变，又有什么激动或不安的必要呢？”
“你、你真是块木头！我们确实左右不了这件事，但至少要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啊！等等，队长的消息，她要我们赶紧回去了，肯定就是要说这件事。”M82拉住了我的袖口。
我叹了一口气，“等我一分钟，还有最后一张。”
“快点！”

在M82的催促声中，我们回到了那个狭小的房间。我和M82与灰熊、费恩两两相对坐着，M590和PzB39坐在费恩的同侧。
这个灰头发的年轻男人被一圈人形包围，露出极为不适的表情。
“你们要做什么？”
“确保您的安全。另外，我们要开个小会——别担心，我们有自己的通讯渠道，即使同处一室，也不会打扰到您。”灰熊说，然后我们所有人都在二级平层收到了一条消息——
格里芬即将解散重组，每个人都要考虑自己将来的去处。人形们可以申请留在格里芬，但名额十分有限，除此之外，还可以接受安置去绿区工作，安置的名额会宽裕不少。我个人的想法是不管大家最终去哪里，灰熊小队都不要分开。你们呢？
M590的消息很快跳了出来。
M590：我无条件支持队长的决定。至于去哪——唉，虽然我舍不得格里芬，但是我们几个想都留下来怕很难吧？那不如接受安置，去绿区找份工作好了。虽然根据前往城市的治安等级，我们可能要被摘除火控核心，但在绿区就不用上战场，不装也没什么关系。
M82：我赞同。据说有些绿区会有图书馆，不知道人形能不能去当管理员。
PzB39：我想接着改装我的摩托车，绿区会有汽修厂吧？
灰熊MkⅤ：大家这是都想去绿区？
M590：去哪里都行，只要大家在一起。
PzB39：没错。等我的摩托车改装好了，我带大家一起去兜风，就是不确定我们能不能被分到一家公司……但跟赫丽安提前聊聊的话，也许有机会呢？
……
队友们的声音在二级平层内此起彼伏。不久后，大家谈到了那位早已离开的指挥官。
灰熊：你们说，指挥官离开格里芬时，是怎样的心情？污染区那么危险，指挥官离开时又是一个人，不像我们还能有个照应……
M590：指挥官一直很有主见，选择离开，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M82：嗯……希望指挥官想做的事，都能完成。哪怕不在格里芬了，指挥官，也一定还是那个指挥官。
PzB39：想开点，指挥官神通广大，不像我们这些在格里芬愁打仗，离开格里芬愁生计的人形，说不定指挥官现在比我们过得都好呢！
M590：别开玩笑了。如果没有这次解散重组，作为人形，谁会想要离开格里芬呢？不过……留在格里芬的名额和绿区安置名额都是有限的，我们还是早点申请的好。
灰熊：是啊，如果我们在绿区混得不错，也许还能攒下点积蓄去找指挥官呢！
……

看我一直没开口，灰熊特意问了我。
灰熊MkV：阿尔法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M82：灰熊小队可不能分开！
M590：是啊，阿尔法！
PzB39：我就在摩托车上装一个特别高的架子，专门留给阿尔法看星星吧？
……
我轻轻叹了口气，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AK-阿尔法：只要能看到星星，看到今年的水星凌日，我去哪里都可以。
M82：什么嘛，这么冷冰冰的回答！
PzB39：是呀阿尔法，偶尔也要坦诚一点，大家一起兜风不好吗？
……
队友们埋怨似地撒着娇，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AK-阿尔法：只要去了绿区，我不就是和大家在一起吗？这种事，用不着特别点明吧。
M82：当然要特别点明啊，你不说大家怎么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AK-阿尔法：……
……
我们的交谈没有进行多久，屋外传来了枪响。

日志模块……关闭……已确认

日志·二

托洛洛	指挥官，你还记得琼玖吗？
托洛洛	我是说QBZ191，她现在是格里芬霜降小队的队长。
托洛洛	队内还有琳德和奇塔，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指挥官	琳德和奇塔……嗯，就是AA-12和MP7吧。
托洛洛	是的，看来指挥官一直关注着大家。
托洛洛	格里芬解散重组后，因为各种原因，大家都陆续改了名字。
托洛洛	我也是。
托洛洛	然后我就加入了霜降小队，嗯……
托洛洛	大家对我都非常包容，还帮我解开了和灰熊她们的误会。
托洛洛	所以，我想要回馈大家……
托洛洛	想知道大家的喜好、愿望和理想……
托洛洛	本来想去问赫丽安，但她最近很忙。
托洛洛	所以，我想到来请教你。
指挥官	但伙伴的愿望……亲自去了解，会更有诚意吧？
托洛洛	我是这么想过，但有些担心……重蹈覆辙……
托洛洛	很久以前，我也曾去了解灰熊她们的愿望，可是因为我的不善表达，我们之间差点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指挥官	现在不一样了。
托洛洛	……不一样？
托洛洛	也对……现在我身边有指挥官，如果再出现误会，指挥官一定能够替我们解决。
指挥官	现在的托洛洛也不一样了。
托洛洛	……是、是吗……
托洛洛	但我……还是想请指挥官帮我一个忙。
托洛洛	我想请指挥官听我讲完那时候发生的事，然后，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托洛洛	这样，我……
托洛洛	我面对琼玖她们时，也能做得更好一些。
指挥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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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第■■天
状态：进行中

枪声刚响起，红发女人就飞速推开门，说这里被袭击了。费恩脸色骤变，说他的兄长很可能买通了接应人员，想要把他灭口。灰熊立刻整合队伍，全队准备作战。
看着大家端起枪严阵以待的模样，我禁不住想，如果大家以后都只是普通人形，就会被集体摘除火控核心，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作战了吧？
不过对我而言——只要能看到星星，去哪里都一样，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成为普通人形后，我们所服务的城市也许能保护失去了火控核心的我们。毕竟，还有那么多从来就不具备战斗能力的人形在这里工作。

但是，当敌方人员涌入酒吧，开始无条件开枪扫射，力求尽快消灭费恩时，我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救命，克莱尔，救救我！”红发女人发出高亢的尖叫，M82抬枪击溃两名靠近她的敌人，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延缓敌方的攻势。下一刻，克莱尔端着一把冲锋枪冲了出来。
只是，还没等克莱尔出手，密集的子弹就朝着她的头部扫射过去。那个精致的贝壳发饰也在混乱中被子弹打碎。
“克莱尔——！”红发女人发出更高亢的尖叫。
克莱尔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她的额头上有几个圆形黑色弹孔，部分电路管线外露发出呲呲的响声，失去了意识的双眼看起来呆滞无力。无论红发女人怎么呼唤，她都无法回应。那把冲锋枪就躺在她身边，甚至一颗子弹都没消耗掉。
“……”
没有火控核心的人形，还来不及开枪，就报废了。
如果灰熊小队接受安置，去往绿区，成为普通人形，也会变成这样吗？
……

“阿尔法，还在作战呢！发什么呆！”
M82严厉的声音响起，我连忙将注意力拉回战场。
“大家别担心，我刚刚发起了求援，格里芬的支援队伍还有十分钟就到。”
“费恩先生，别这么害怕嘛，就算你那边接应的人反水了，灰熊小队也会将你安全送回去，不过，要记得好评哦！”
……
队友的语气听起来依旧轻松，除了我，没人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十分钟后，格里芬的精英队伍如约赶到，领队的WA2000干净利落地用压倒性的火力解决了所有敌人。PzB39忍不住惊叹：“这么猛的火力，是在开玩笑吗？几分钟就把这么难缠的敌人解决了。”
“如果她们早来几分钟，那个叫做克莱尔的人形就不必报废。”
我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谁知道接应人员会突然变成索命鬼？那些普通人形的作战能力充其量只能干掉一两个流氓，这种情况嘛……遇到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承认这是小概率事件，但它发生了，这是不是证明绿区并不像灰熊她们想的那样安全？

最后，灰熊代表我们和支援队伍做了交接，拜托她们将费恩带往安全地点，之后她会和委托人进一步沟通。在灰熊交接时，我轻轻来到红发女人的身边，她的脸上布满泪水的痕迹。
“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我指向报废的克莱尔。
“我提前把她的心智数据上传到服务器了，换新素体的钱，格林伍德会出。”
“人形们的店主，都能像你一样帮她们备份心智吗？”
“也不是……毕竟租用服务器的价格不算便宜，但是，克莱尔对我很重要……”
我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说，对其他店主来说，人形很有可能只是工具和消耗品……”
女人不再回答我，只是忧伤地看着报废的人形素体。她这么看重这个人形，甚至还为她起了名字，但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也是要求没有太多作战能力的人形保护自己。
如果灰熊她们以后会遇上这种事……

“阿尔法，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去了，你怎么又掉队！”
“我知道了。”
回应灰熊后，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红发女人身边。
人形空洞无神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仿佛是在无声告诫。
绿区，真的不像灰熊她们想象的那样安全。也并不是每一位雇佣人形的人类，都会像那位指挥官一样善待我们。

很快，我们全员搭上直升机，准备返回格里芬。
在我们离开时，笼罩在城市上空，轻纱似的薄雾已然淡去，处在遮掩下的城市逐渐暴露出自己的全貌。螺旋桨发动起飞，这座城市的所有细节都开始变成小小的色块，直到混成深深浅浅的一大块。
这样的城市，可能就是灰熊小队以后生活的地方。
灰熊她们，真的理解自己以后的生活情况吗？留在格里芬，固然需要应对随时出现的战斗，但被摘除掉火控核心，危险来临时任人宰割就是好的选择？去绿区，绿区里的那些城市确实有它美好的地方——
图书馆，无穷无尽的藏书，最稀有的科幻小说都能在这里找到；汽车维修厂，不管是什么改装手段都能学到……
又或者，她们只是，不想要分开。
灰熊她们一直有自己的想法。

就连我——
我，喜爱绿区绿色的原野，和原野上方雨后的天空。那像是未被污染过的深泉一样干净清澈的天空，可能出现所有罕见的天象，能够拍出最壮丽的星空照片。
无数想法在我脑海中交织，最终，我轻轻拍了拍坐在我身边和M590聊得正开心的PzB39。

“怎么了，阿尔法？”
“PzB，大家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没什么。”
“不要总是说话说一半啊，这算是我们小队最后一个任务了吧。不过之后我们还能再聚，接下来想想调动申请怎么写就行了，还需要担心什么？”
“绿区城市里的普通人形，需要摘除火控核心。”
“是啊，这是流程。”
“……”
“到底怎么了，你说嘛。”
“没什么。不过，PzB你是真的很想去绿区吗？不管怎样也要去？”
“阿尔法，你这个问题——嗯，我是很想去学摩托改装，绿区这么多城市，总能有这种机会吧？但是，能和灰熊，和大家在一起才是我想要的。你明白吧，我们和人类不一样，人类因为血缘会有自己的父母和各种亲戚，我们就只有自己主动，才能认识一些朋友。你和灰熊她们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人，所以，能和你们继续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
“原来是这样。”
“不过能和你们在一起，还能学习摩托车改装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你还是想去绿区。”
“能够两全其美的事干嘛不做嘛！”
……

不用再去问其他人，我都能模拟出她们的回答。
是啊，能够两全其美的事干嘛不做。
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选择会带来的危险，对她们而言，在绿区遇险毕竟是小概率事件，为了这么一个小概率事件而放弃美好的未来，得不偿失。
可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只要发生一次，她们就会消失。
她们的新主人可能不会像格里芬一样慷慨，更不会像那个红发女人一样，为她们做心智备份，为她们准备新的素体。这太依赖于主人们的想法和经济水平，就像极光预测，在夜晚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极光会不会真的出现。
也就意味着，我——有可能会失去她们。
美丽壮阔的水星凌日多年才能遇到一次，但只要耐心等待，它就迟早会出现。失去她们——却是永久的，只要发生一次，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明明素体温控正常，我却感到寒冷，听着她们谈论接受安置后的美好生活时，发声模块像是报废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想破坏大家对美好未来的追求，但我也不想任何可能的危险发生在大家身上。
一定，一定会有真正两全其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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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三

托洛洛	指挥官，谢谢你的建议。
托洛洛	我直接去问了琼玖她们有什么愿望。
托洛洛	现在的我，已经能把我的想法顺利地表达出来了。
指挥官	那太好了。
托洛洛	是呀……她们有些惊讶，但也都告诉了我。
托洛洛	虽然大家的愿望都很奇怪……
托洛洛	不过我自己的愿望，也说不上常规。
托洛洛	总之，回馈大家的方向有了。
托洛洛	我也清楚知道了大家对小队的看法。
托洛洛	这次……我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托洛洛	因为种种误会，陷入两难的选择中。
指挥官	是指过去是否和灰熊她们去绿区吗？
托洛洛	指挥官……指挥官有好好听我的故事……
托洛洛	那个时候，我想要两全其美，却不知道怎么办。
托洛洛	又自以为是地想了个“最优解”……
托洛洛	结果不仅没有解决问题，还造成了很大的误会。
托洛洛	……现在想想，真是太傻了……
指挥官	托洛洛也是出于好意啊。
托洛洛	就算是好意，这类事情也要尽可能避免。
托洛洛	啊，指挥官还不知道具体事件吧？
托洛洛	指挥官这会有时间吗？
托洛洛	我……我希望指挥官能再帮我分析一下当时的事……
指挥官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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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格里芬与克鲁格军事承包与安全顾问服务公司边境调查团
素体型号：SST-05
烙印型号：AK-Alfa
任务编号：无
时间：2065年■月■日
状态：无

几个小时后，直升机将我们送回了格里芬。
灰熊简单报告了情况，我们作为“灰熊小队”的最后一次任务就结束了。那位指挥官离开后，即便再留在格里芬，有些东西也已经改变了……
灰熊提出大家在解散前最后聚一次，纪念格里芬生活的结束，准备迎接新的开始。
没有拒绝的理由，我答应了。

集会地点在距离格里芬总部有一段距离的小树林。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我按灰熊的要求带上了投影仪和音响，准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PzB39抱了一大堆的动作电影碟子，走路时都在小心翼翼地护着它们，像只企鹅。M590在一旁扶着PzB39的摩托车，车身上有新的涂鸦，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毛绒棕熊，不用思考也能知道是谁的手笔。灰熊提着几瓶啤酒，我知道那是为我准备的。M82则是准备了一整箱的烟花，箱子很高，她的脸全被烟花箱子挡住了，但我仍能从她欢快的脚步声猜测出她的心情。
整个格里芬都笼罩在离别的哀愁中，但我的队友却没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大家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去绿区。但她们不清楚的是，我还没有提交申请，我在犹豫。

我将投影仪放下，心不在焉地将它设置好，投影仪的光束打在一片密集的树叶上，就像是天然的幕布。PzB39顺势放好碟片，一阵细微的呲呲声后，音响中传来夸张的片头曲。
M82开了一瓶啤酒给我，这次嗅觉模块接收的是清新的麦芽酒花气味，我闭上眼睛，将整瓶啤酒一饮而尽。
看着忙碌的大家，我尝试着说出忧虑。
“那个……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去绿区呢，留在格里芬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是没什么不好啊，但是留任格里芬的名额太少了，而且我们在绿区可以做更多的事嘛！”
“没错，我的摩托车需要更进一步的改装，大马力加速对它而言必不可少。留在格里芬，哪有时间改装啊？”
“格里芬的资料库可没有城市图书馆里那么多的科幻小说啊……”
队友们嬉笑着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绿区并不一定安全，就像上次，大家在任务中差点受伤。那个叫克莱尔的人形也——”
“这种小概率事件一年也难得发生一次啊！”
“是啊，阿尔法，你今天怎么了，想这么多，这不可不像平常的你。”
“对啊！要是平常，阿尔法你早就拽着PzB ，要去找个好地方看星星了。而且，你今年还要看那个水星，水星什么来着……”
“水星凌日。”
我忍不住补充。
“对！就是水星凌日，你今天真有些反常，阿尔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看着队友真诚的脸，我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我还在犹豫。
我需要更多时间去想清楚这个问题。
当前能够确定的，是队友们都对将来的绿区生活充满憧憬，可是……
克莱尔空洞的双眼依然清晰地残留在心智中。
我究竟该如何劝她们留下，而且，让她们留下真的是对的吗？留在格里芬，就要继续战斗，
那些对未来的美好想象都会消失。
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阿尔法，你到底怎么了？脸上表情变来变去，今晚像是把一年的表情变化都用完了。”
“啊，我、我没什么事。你说到水星凌日，我很激动，对，就是这样。”
“就因为这个？哎，真是难以理解，不过我自己也沉迷于改装摩托车，也没什么立场说你就是了……等去了绿区后，就有大把时间专门鼓捣这些玩意儿了。”
……
队友们善意的解围让我更加愧疚，不知不觉我又喝了一瓶啤酒。
如果，只有我留下来，借助格里芬的力量在必要的时候为大家提供协助，然后让灰熊她们去绿区，这算不算个最优解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握住啤酒瓶的手都抖了抖。确实可行，只要重组后的格里芬能保证物资供应，以及提供必要的素体维护，也能给我一些自由支配的时间，这个计划就能一举解决所有问题。
但另一个问题又随即浮现在我面前——
只有我留在格里芬，意味着我将背叛我之前的承诺。那时，我已经许诺过和大家一起去绿区……

此时此刻，我好希望那个人依然还在格里芬，我可以扣响那个人的门扉寻求答案。
但这不可能了……而且如果指挥官依然留在格里芬的话，我们的选择也不言自明。

正当我纠结之时，M82点燃了烟花，一只张牙舞爪的金色雄狮在空中肆无忌惮地露出怒容，一辆飞跃罅隙的重型摩托轻捷地越过天空，一本翻开的厚书中跳出明亮的银河悬臂。烟花一个个燃起，最终灰熊小队的队标定格在夜空之中，然后缓缓消散、熄灭，比夜风还要轻柔。
队标很简陋，是当初队伍成立时一起画的，每个人都添了一笔，最终的成品看起来不伦不类，那只说是气势磅礴的棕熊，其实看起来更像是只臃肿的大猫。
队友们先是尖叫，而后逐渐无声，最终大家手牵手一起看完了这场定制的烟花秀。
“不错的纪念，是不是？”
M82轻声问。
我连忙点了点头。

也许是留恋属于格里芬的日子，也许是多彩的图案让人沉醉，烟花放完后，大家都没有立刻离开，碟片换了一张又一张，队友们一起聊着关于过去与未来的事情。
我坐在与她们不近不远的一块高地上，她们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距离。
身下的软布干燥而洁净，我轻轻躺下，仰望着那一片夜空。星空浩渺，万千星辰辉光闪耀。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将队友们的喧嚣渐渐吹散吹远。
明明是最适合静心思考的地方，我却发现自己怎样也静不下心来。

留在格里芬，还是接受安置？
留在格里芬，意味着我能继续保护大家。
接受安置，就能履行当初的承诺。如同灰熊最初所说的那样，只要所有人在一起，灰熊小队就不算解散。

心智中早已呈现出了最合理的结果，而我却似乎无法真的迈出那一步，也无法坦诚地将担忧告诉灰熊她们。如果知道我选择留下，她们一定也会陪我一起的吧？但我不能亲手毁了那些梦想。
……
看着浩瀚星空，我轻轻询问群星：“你们，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指挥官不在的当下，我只能问向星空。
我的询问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徐徐吹来，掀起我的长发。
“我想，今晚我还有很长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翻了个身，我用双手环抱住膝盖。

终于，在天光渐渐亮起时，我有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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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四

托洛洛	指挥官，你觉得我像冰山吗？
托洛洛	已经被奇塔这么说过好多次了。
托洛洛	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不介意她这么喊我。
托洛洛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对队友很冷淡呢？
托洛洛	之前灰熊她们也提过，我对周围的事好像不是很关心。
托洛洛	格里芬重组的时候，我也确实伤害过灰熊她们……
托洛洛	当时，我太过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托洛洛	所以，我想在这方面做出改变。
指挥官	不要勉强自己，慢慢来。
托洛洛	慢慢来……我——
托洛洛	那我试试看。
托洛洛	这次也会像之前一样，先想好，再去做。
托洛洛	还有，可不可以再请指挥官帮我一个忙？
托洛洛	在人际交往上，指挥官的经验比我丰富很多，应该知道更好的处理方式。
托洛洛	我之前决定离开格里芬，将灰熊她们拒之门外……
托洛洛	虽然现在她们不介意了，但当时，大家都很难过。
托洛洛	我想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怎么做才更好。
托洛洛	指挥官，可不可以教教我？
指挥官	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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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体机能确认……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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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格里芬与克鲁格军事承包与安全顾问服务公司<s>边境调查团</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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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型号：AK-Alfa
任务编号：无
时间：2065年■月■日
状态：无

我提交了申请表。
对于格里芬各个人形的最终安排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公示。
在离别前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像往常一样和灰熊她们相处，不同之处在于，我没有像她们那样对未来充满憧憬，也没有像她们那样收拾行李，将自己最重视的物品一样一样放入行李箱。我一直在等待，就像是一颗逐渐走向死亡的红巨星，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会成为明亮的星云，还是成为黑洞。
距离安排公示还有24小时，我躲在了自己的宿舍里。我想要待在我自己的小天地里，直到大家全部离开。

我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
第二天一早，灰熊她们就来到了我的小天地前。
“开门啊，阿尔法！我们有事找你谈！”
“阿尔法，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接受安置吗？”
“是啊，阿尔法，你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大家可以一起解决的！”
她们不断地敲门，声音又急促又混乱，我像格里芬给我们的最后一个任务里遇到的那个红发人形一样，透过宿舍门窄小的缝隙去看队友们——她们的脸上有困惑，有不解，更多的是焦急。
她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敲门声一直持续了5分钟，我全程沉默不语，伪装自己并不在房间里。
“灰熊，阿尔法她可能不在这里。”
“嗯……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这么大的事完全不和我们商量，阿尔法也太任性了。”
“可能阿尔法有自己的苦衷呢？”
队友们在门前交谈了一会，反复确认我并不在宿舍后，终于一同离开。我如释重负地贴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怔怔地看着地毯上印着的《界外极星》的图案。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没过多久，通讯终端的信箱里就塞满了队友们的消息，大多是担心和询问，我看了很久，为了不让自己心软，最后，我狠心屏蔽了所有队友。
这样的话，大家就会安心去绿区了吧。
为了防止队友们再次找到宿舍这里，我为自己充满电后，就独自来到了附近的一块高地。我想在这里捱过这段格外漫长的时光。
白天我静静待着，到了夜晚，我注视着夜空中的群星。
但我没想到，她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就在我抱着双膝观星时，云朵移走，月亮的光芒落了下来，照在了几个队友们的身上。月光下，她们就像几个小小的点，朝着我所在的区域走来。
为了避免自己暴露，我连忙找到附近的一块大石头，躲了起来。
队友们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我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她真的在这里吗？PzB？”
“不在宿舍，按照她的习惯，常去的地方就只剩这里。总之，先到处找找看吧。”
“哎，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们呢？难道我们很可怕吗？”
“我一直觉得阿尔法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没有办法告诉我们。”
“怎么没有办法，和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也不知道……”
队友们的交谈声几乎近在咫尺，她们已经来到了我藏身的这块石头附近。我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我这里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我也一样。”
……
沉重的叹息声传来。

“既然这样，我们只能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灰熊说，仅从她的语气，我都能听出她有多失望。
“阿尔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队友们渐渐离去，我听到最后这个问题。
我，我只是想要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我只是想要，保护大家啊……
但这样的想法，我根本无法说出口。

时间还剩下6小时，为了防止她们再次返回寻找，我离开了高地。
但是，能去哪里呢……或许我不应该去那些我过往常去的地方。基于这个想法，我选择了格里芬的一处废弃仓库，作为自己最后这段时间的藏身之所。
我沉默地看着空气中的灰尘起起伏伏，计算着她们离去的时刻。我想，在这里她们就不可能找到我了。
切断了心智链接，关闭了热源反应，我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但是，她们还是找到我了，最早找到我的人，是M82。

当时我正无聊地盯着天花板的一块深色图案，那里被锈与霉菌侵蚀，看起来很像是猎户座的星云。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
“阿尔法，你原来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身，猛然提升运行速率的素体没能及时调整好，我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好好想想……”
“自己的事？”
M82露出狐疑的表情，显然不相信我随口撒的谎。
“阿尔法，你知不知道，你在撒谎这方面真的很糟糕。我已经通知了灰熊她们，她们马上就到。”
“什么？！我、我先走了。”听到她们要来，我立刻想要离开，M82连忙挡在我身前。
“这次不会让你再躲掉了，有些事我们必须说清楚。”她张开双臂，像只猎鹰一样拦在门前，牢牢堵死了我离开的路径，直到仓库的门被敲响。
M82警惕地盯着我，将门打开。门外是灰熊、PzB39，和M590。
我最终还是被队友们发现了。

“阿尔法，告诉我们，你要留在格里芬，到底为什么？”这个问题灰熊曾经问过很多遍，我也听了很多遍，现在终于到了我不得不回答的时刻。
“如果你有任何苦衷，一定要告诉我们。”
“灰熊小队是一个整体，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算解散。”
“阿尔法，之前我们定下的一切承诺都有效，无论你是想去绿区最佳的观星点看星星，还是想喝绿区最好的啤酒，都可以。”
……
队友们一句接着一句，盼望我的解释、我的决定。
看着她们，克莱尔报废后的脸又出现在我眼前，她们的脸重叠在一起……不，我不要这样！我猛地捏紧拳头，咬着牙：“你们说的这些，格里芬也可以提供给我，甚至条件会更好！”

惊讶、难过、不可置信……我在她们的脸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
对，放弃我吧，就如同放弃恒星，逐渐飞向轨道另一端的行星……我会自己在广袤的宇宙中穿行，然后在合适的时候飞回来，重新看着你们……

“阿尔法，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当然是认真的，PzB，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能看星星，我去哪里都一样。就算格里芬物资紧缩，也比修车厂、图书馆这种地方富裕多了。”
“这就是你……你要留下来的理由？”
灰熊再次向我确认。
“没错，留在格里芬我能更顺利地观看星象，这就是我要留下来的理由。”
我的回答让她们说不出一句话，PzB甚至红了眼眶。我觉得我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但我还是在我想要将“我后悔了”说出口前，将她们胡乱推出了门外。
“阿尔法！”
“走吧，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当着她们的面重重关上了门。

我等了很久，门外都没有她们离去的脚步声。
她们……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我坐在废弃仓库里，看着清晨的阳光逐渐从残破的缝隙中透进来，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公示后的一周内，她们就必须去绿区了。

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
我不后悔。

日志模块……关闭……已确认

日志·五

托洛洛	指挥官，我看到一句话——
托洛洛	“人与人之间，分离时越难过，再见时就越是互相牵挂。”
托洛洛	最近，我和灰熊她们通了好几次电话。
托洛洛	每次听到她们的声音，就感觉自己能体会到那句话的含义……
指挥官	还是放心不下吗？
托洛洛	不，恰恰相反。
托洛洛	过去，为了保护她们，我撒了谎，没有像说好的那样，一起去绿区。
托洛洛	现在，她们自己就能过得很好，不需要我来照顾……
托洛洛	那么，当时的我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
托洛洛	但我觉得——
托洛洛	那种情况下，人形去了绿区，很容易就会报废。
托洛洛	如果没有格里芬的资源，危险发生后，我怎么才能帮到她们？
托洛洛	对当时的我而言，留在格里芬，成为她们的后盾，是最好的选择。
托洛洛	不过，最近，我从指挥官那里学到了很多，我就在想……
托洛洛	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情？
托洛洛	我试着用指挥官的思考方式，去分析当时的情况。 ……但我好像没能抓住关键点，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
托洛洛	指挥官，能不能再帮我分析一次？
托洛洛	那个……好像一直在麻烦指挥官呢……
指挥官	没关系，我很高兴能帮到你。

心智链接确认……无异常
素体机能确认……无异常
自检完成……启动中……成功

认证……权限确认……成功
日志模块……载入确认……成功

所属：格里芬与克鲁格军事承包与安全顾问服务公司<s>边境调查团</s>
素体型号：SST-05
烙印型号：AK-Alfa
任务编号：无
时间：2065年■月■日
状态：无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我和灰熊她们彻底断绝了来往，灰熊她们也同样报以沉默。我不再躲避她们，在偶尔与她们擦肩而过时，都会彼此装作不认识。在必须发生交集的场合，双方都礼貌而客气，心照不宣。

最终，装载人形前往绿区的大巴稳稳停在格里芬主入口前，人形们带着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排着长长的队。大巴鲜红的车身在日光下很显眼。
很显眼……我觉得我在停止运行前都会记得这个画面。
我还是来到了这里，在远远能看到大巴的地方躲藏着，躲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我试图寻找灰熊她们的踪迹，只要不被她们发现，就没有关系，我想。
但灰熊她们一直都没有出现。

我等了很久，直到大巴快要发动时，灰熊她们才急匆匆地出现。她们的鞋子上沾了泥土，我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在最后要离开的时间里，她们还想找我谈一次。只有在那个废弃仓库，才有这么湿润的泥土。
但幸好她们没耽误离开。

年轻的乘务员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像装沙丁鱼罐头的工人一样急躁地催促着灰熊她们赶紧上车。灰熊频频回头，我下意识地又往能遮住我的柱子后退了一步。
她们没有发现我。
在多次寻我不得后，她们失望地拎着行李箱走上了大巴。
乘务员在确认人形到齐后就关闭了车门。司机按了两声喇叭，大巴平稳开出。那一刻，我只觉得心中的负担也轻了不少。
终于，这段时间以来的纠缠和躲避都告一段落。我不用像之前那样躲躲藏藏，灰熊她们也能去绿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留在格里芬的我还能随时关注她们、保护她们。
可明明目的都达到了，我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
我僵硬地转过身，一定是因为电量不足，我现在的情绪才会这么消极。
但当我正打算返回宿舍时，天空中云雾散去，白昼的日光更加明亮，照在身上甚至有些滚烫。我、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个？难道是——
随身携带的通讯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彷佛彗星突然划过我脑中的星空，我僵在原地，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在我亲眼看着所有的同伴离开的时候，水星凌日，开始了……
简直……像是科幻小说里最黑色幽默的笑话……
但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天象，错过，绝对不可以！

我提起沉重的步伐，疯狂地跑向宿舍，一把推开门，扎进卧室，来到窗边的望远镜旁。
我快速调整角度，将其对准太阳——

那是硕大无比的橘红色星球，太阳系内的绝大部分星球在它面前，都渺小得不值一提。它是太阳系的中心，是人类能够存在至今的依靠之一。它如果产生变化，整个太阳系都会受到影响。
就在这时，我找到了，那颗正在横穿这颗硕大星体的圆形黑斑。它速度缓慢，短时间内几乎看不出位移。
和太阳相比，它是如此渺小，又如此孤独。假如不仔细观察，甚至都不会发现是它用身体遮住了太阳的一隅……
是了，这块圆形黑斑就是水星。
目前我所见到的一切，就是我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看到的水星凌日。

我注视着天空，双手禁不住发抖，心中涌出一股想哭的冲动。
那不是开心，那是……
悲哀……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阿尔法，是你要留在格里芬，是你认为你能保护大家，同时也能观察宇宙。现在，你最想看的天象出现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我为什么还不高兴？
我强迫自己拍下这样的奇景。
“至少要……留下纪念。”
像是念出咒语一般，我快速调整着早就准备好的相机，但无论我怎么设置数据，拍出的照片都极不理想，要么曝光不足，要么对焦不准——我太慌张了，心智一片空白，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误触不断。

即使如此，我依旧逼迫自己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直到相机的所有内存都被用完。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我需要更多的内存空间，没错，这就是我需要的……”
挣扎起身，我要为相机换更大的内存，但无论如何都没法办到。手，抖得不成样子，无法再操控构造过于精妙的机器……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想要保护大家，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吗？
但……为了保护她们，我就可以欺骗她们，用尖刻的言语伤害她们，违背自己的诺言吗？
墙壁上挂着一张照片，拍的是流星雨，最下面一排是队友们蓬松的头发。那是很久以前我为她们拍的照片。
我留在这里，她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如果连存在本身都不能保障，还谈什么共存，谈什么美好生活呢？这样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看着照片，我咬了咬牙。
我没做错，我没做错。
我的确说了伤人的话，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们的安全。
如果是那位指挥官的话，也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她们能去绿区过想过的生活，也能在我的支援下保证自身安全，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没错。
我不会让她们成为那个旅馆里，额头被打出好几个弹孔的人形。

误会和难过只是正确选择带来的附属产物，只要我能够保护队友，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就都可以忍受。
我……
我不后悔。

日志模块……关闭……已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