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甘/日志

日志·一

纳甘	指挥官，您觉不觉得……最近的年轻人越来越难带了。
纳甘	线上聊天时滔滔不绝，线下却完——全不说话！
纳甘	说起来，格里芬里也有这样的后辈……
纳甘	指挥官知道的吧？ 明明人就在对面，却还是宁可发消息！
纳甘	以她的性格……
纳甘	离开格里芬后，有没有顺利交到朋友呢？
指挥官	纳甘真的很爱操心呀。
纳甘	哼哼，当然要好好关照后辈！
纳甘	当时那么危险……
纳甘	如果是您，一定也会放心不下那些孩子的。
指挥官	你在说什么？
纳甘	对哦，那时候，是格里芬在重组……是您离开之后的事。
纳甘	作战报告，您当然也不可能看过……
纳甘	那就……现在补上？
指挥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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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格里芬与克鲁格军事承包与安全顾问服务公司策应战备队
素体型号：SSD-62D
烙印型号：Nagant M1895
任务编号：█-█-█
时间：第4天
状态：进行中

“前、前辈，我们被发现了，怎、怎么办？”
连续的枪声从工厂二层传来，通讯器里传来USP-C小心翼翼的询问，夹杂着布伦·坦咋呼的咆哮。
看着雷达上猛然冒出来的一大片红点，我迅速把雷达显示器翻面扣住，然后默念……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完全没有用啊！
就好比你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只蟑螂但其实地板下面已经有成百上千只蟑螂正在你家安居乐业结婚生子甚至四世同堂？
嘶——不敢细想，我摇了摇头试图把蟑螂的图像从心智里甩出去。
就算是人形，果然也无法接受蟑螂这种生物。

“不是说要等我和你们汇合后再开战吗？为什么提前开枪？”
我努力维持着前辈的姿态，严肃地教育通讯器那头的小家伙们。
“对不起啦，前辈，我记得小道消息说你是最喜欢堂堂正正决斗的……”
布伦·坦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自己的黑历史会从后辈的嘴里说出来。没办法，就向她展示一下什么叫“格里芬老兵的基本素养”吧。
“咳，现在已经不是蛮干就能获胜的时代了，你们这些后辈，可不要小瞧前辈，我可也是在与时俱进呢。等着，前辈的救援马上就到！”

这场交火持续了16分钟，甩出最后一枚震荡弹，乌泱泱一大片的铁血机械暂时停止运行，我得以和被困在二层的三人汇合。
眼前这位粉色头发，一脸兴奋的人形，就是激活了这些机械的罪魁祸首——布伦·坦。而她旁边局促不安的两人，分别是不爱说话的WKp和内向的优等生USP-C。
汇合后的第一件事，那当然就是——敲打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
“哎呀……前辈，为什么打我这个手枪界的希望之星啦。况且……会痛的人可不是我耶。”
啊嘶——没错，我早该发现的。
我甩了甩被震到的手臂，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顺便扶了扶歪斜的帽子，嗯，很端正，完美。

这个工厂虽然空旷，但内部结构却很复杂。铁血机械超出了任务简报中的数量，虽然很想喊出“跟我冲呀！”的帅气台词，但是在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即使有我这专业一带三的老前辈带队，也不一定能完全消灭它们。<s>能有这种清醒的认知，这么说来，我也在慢慢成长呢。</s>
况且因为情报错误，这次带的弹药根本不够！

我焦躁地拿出通讯器。
1小时30分钟前，我向格里芬发送了第一次求援申请，无回复。15分钟前，我再次发送了第二次求援申请，依旧无回复。
这个通讯器真的没坏吗？可就在两小时前，我还收到了那封邮件……

我拿着通讯器使劲敲了几下，它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点幼稚，不符合我前辈的身份，我咳嗽了两声：“保持警戒，等我指令。”
身后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回答，几秒后，通讯器震动了一下，难道刚才的维修生效了？
颤抖着手点开了新消息，只有WKp发来的两个大字——收到。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WKp明明就在我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为什么要打字？难道这就是最近流行的新预设属性——“社恐”？
呼……不要生气，不要暴躁，就像莫辛纳甘说的那样，太过啰嗦的前辈可是会被讨厌的。
毕竟我已经是带过23次新人的老前辈了，什么样的小鬼我没见过？
保持专业，保持风度！

“前辈，会有人来支援吗？我听说……格里芬最近的状况不太妙耶。” USP-C一脸担忧地向我靠近，同时警戒着四周。
“USP-C，你是在哪里听到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小道消息？”
“前辈，你不知道吗？这事在我们的社交圈里，已经传开啦，大家都说……格里芬要解散了呢。”布伦·坦夸张地叙述着，WKp在一边偷偷观察我的反应。

听到这话，我的心智还是短暂震荡了一下。
我想到了两小时前收到的邮件通知……我还没能将邮件内容告知后辈们。
在格里芬待了这么久，身为老人的我不是没有这方面的预感。尤其是指挥官与格琳娜都离开了……
如果格里芬真的解散了……我们会面临什么呢？
我自认为丰富的经验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就像当初它们同样没能告诉我，在得知指挥官离开时，我该做什么来显得不那么难过，该说什么来安慰哭成一团的后辈们。
“一定又是些不切实际的谣言啦，回头我去查查是谁在散布不实信息，一定要把她吊起来狠狠拿教鞭抽打屁股！”
斜眼瞄向身边的后辈，她们好像暂时松了一口气，举枪的手也坚定了些。嗯，年轻人，就是要多些活力嘛，总是为还没有实际发生的事情担忧，可是会吃大亏的。
……在她们那里还没有实际发生。

身为格里芬的老兵，相信上级并坚决执行任务，是我的职责。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我该考虑的。
这次的三个同伴，都是没太多实战经验的后辈。指挥官临走时，我可是夸下了海口，一定会继续好好完成任务，照顾后辈们，绝不能食言！
此时我唯一能做，且必须做的事，就是打消后辈们的顾虑，然后……带领她们尽力完成这个任务！

通向一层的楼梯已经完全被铁血机械占领，无法原路返回，现在只能硬碰硬，把西边的墙体打破，强行脱离战场了！
我们铆足全力向墙面的薄弱地带连续射击，但是那些铁血狗像是知道我们要往哪里打一样，把墙面堵得严严实实。
一阵硝烟过后，墙壁依旧挺立在那里。
“啊啊啊！可恶的铁血狗！”
……别说清理掉这些家伙了，能不能安全撤退都是个问题。难道我一世英名，就要交代在这些铁血狗身上了吗？
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还这么有精神，看来我赶来得还算及时嘛。”
通讯器里突然响起听起来有点耳熟的声音，支援到了？！
“现在，远离那面墙，否则……我可不负责你们的素体维修费喔。”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照她说的做！”

轰——
重火力武器果然够劲，一发就击穿了那面我们打了半天都只是有点裂痕的墙壁。铁血机械的残骸从我耳边飞过，重重摔落在地上。烟雾和火光中，支援方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
“斯捷奇金？！”
“前辈还记得我？太好了。啊对了，这次前来支援的交通费，记得给我报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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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二

纳甘	指挥官，您能帮我挑选下帽子吗？
纳甘	一顶复古稳重，另一顶活泼新潮，风格完全不同。
纳甘	按理说，我应该买稳重的那一款……
纳甘	但是活泼的那一款我也想尝试一下！
纳甘	呃啊啊！实在是无法抉择啊！
指挥官	选你喜欢的就好了。
纳甘	……哪有那么简单啦。
纳甘	作为前辈，我真的会有很多顾虑。
纳甘	别人的看法啦，后辈的感受啦。
纳甘	您还记得我跟您说到一半的作战报告吗？
纳甘	您也知道……那次任务结束后，我们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
纳甘	我选择了“应该”，放弃了“喜欢”。
纳甘	事后，我不止一次在想，这个选择真的正确吗？
纳甘	指挥官，您愿意听这场作战的后续吗？
纳甘	当然，过去的选择无法更改。
纳甘	但或许……可以影响我现在的决定！
指挥官	但愿我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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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格里芬与克鲁格军事承包与安全顾问服务公司策应战备队
素体型号：SSD-62D
烙印型号：Nagant M1895
任务编号：█-█-█
时间：第6天
状态：进行中

翻看着邮箱里这三份作战计划书，我皱起眉头。
这些计划书看上去都有一定的可行性，但目标不够明确，漏洞也十分明显。对方是没什么智商的机械还好，但如果包含30%以上的战术人形，失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这些小家伙的性能都比我优秀，但是在实战中缺乏经验和临场判断。还有这里，该冲的时候就要果断冲啊！畏畏缩缩可不像年轻人！
认真对每一份计划书做出批注后，我定下了明天的作战安排。
啊啊啊！好苦恼！明天的作战，她们能成功吗？

“怎么了，前辈？是在苦恼由于逢年过节总是给我打钱而自己却贫困潦倒无法报销我的交通费吗？”
斯捷奇金推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虽说是门，也只是个挡风的摆设而已。
看到我手里的计划书，她了然，“哦~难道你还没有跟她们说吗？”
说起来，都是因为这个家伙，我才陷入了如此纠结的境地……

那天，在斯捷奇金的支援下，我们得以成功撤退。
那些铁血机械在我们离开工厂范围后就恢复了待机状态，没有再追过来。
我们搭乘斯捷奇金开来的吉普车，暂且躲到了附近的一处废弃公寓，进行补给和休整。
我本以为后面还会有别的人形前来支援，没想到……
“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前辈，不要那么激动，虽然只有我一个，但不是还有这一吉普车的弹药吗？”
“就算加上你，只凭我们几人还是无法清理掉那么多铁血余孽……”
“等等，前辈，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唔，看来你的确不知道呢。格里芬，解散了哟……准确来说，是要重组啦。不过也没什么区别。”
……

“嘿！前辈，前辈？在发什么呆呢？”
斯捷奇金挥着手，打断了我的回忆。几年不见，她的变化很大，不仅升级了心智，连脸皮也好像越来越厚了。
我记得这个后辈。斯捷奇金刚来格里芬的时候，和我组队过一段时间，听说她在来格里芬前换过素体，为了那个素体用光了所有积蓄。作为一个合格的前辈，我偶尔会偷偷给她一些补贴，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一起执行过任务，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后辈呢。

“噫——前辈，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啦，怪恶心的……”斯捷奇金退后两步，靠在房间的旧钢琴上，发出“吱呀”的声音。
“那天我就跟你说了，可以把这一车弹药拿去卖掉，然后像我所在的小队那样，爽快地放弃任务，皆大欢喜嘛。但是你非要坚持完成，哎，真是顽固的老前辈呢。”
斯捷奇金一手撑着身体，一手百无聊赖地在琴键上随意乱点。失去了温度的阳光照射进房间，灰尘随着斯捷奇金按动琴键的动作忽快忽慢地飘动。
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但她们——这些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小家伙该怎么办？

“斯捷奇金，你还是很缺钱吗？”
我小心地试探着，询问斯捷奇金。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请你先暂时不要告诉她们格里芬面临重组的消息，这些弹药……还有你，也请留下来！”
斯捷奇金眼里的疑问更甚，手指也停在一个按键上，按出了长长的，音调早已不准的音符。
我只好焦急地补充道：“如果你缺钱，我可以在回去后把这次任务的奖金给你！”
“前辈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原因是什么？”
难得收起了笑容，斯捷奇金认真地看向我。
“这些孩子，虽然在格里芬待过一段时间，但却没怎么上过战场，跟新人也没什么两样。现在告诉她们格里芬解散……好吧是重组的消息，她们要怎么接受？
“她们就像被突然放在十字路口的婴儿，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未来没有任何认知，大概，一些人会不知道怎么选，最后随大流，一些人很快选好了以后的路，但她们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选择代表什么。”我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想法，“我想，至少要让她们有一些做选择时的参考，哪怕，只是其中一个方向的参考。”
斯捷奇金背光站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回话。
“拜托了，我要带着她们熟悉战场、漂亮地完成任务，并且活着回去。”

斯捷奇金默许了我的做法，第二天，清剿任务进入最后阶段。
眼前的工厂轰然倒塌，雷达上的红点一个个熄灭，铁血机械的信号全部消失，我站在外面的空地上，松了口气。
凭借着这些小家伙们的努力和配合，任务完成。
我是前辈，我有比她们多很多的作战经验，而经验，不传承下去就没有意义。
“前辈，你的那些作战经验都过时了啦”、“偶尔也学习一下先进的作战方法吧？”
好好，知道了，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但是，老旧的经验并非没有存在的必要，短短的几天，也不知道她们学到了多少。
而我……可能是想在这场战斗中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我自己……要如何选择的答案。

返程路上，我告诉了激动的三人格里芬重组的消息。
布伦·坦哇哇大哭着撞进我怀里，差点把我撞倒，WKp 和USP-C稳重一些，沉默地接受了现实。
一路上，气氛有些低落，我努力讲了些过时的笑话，不过……好像不是很好笑……我只好默默躲进副驾驶，挨着坐在驾驶席上的斯捷奇金。
“难得前辈说出了这么帅气的话，我可是对您刮目相看了呢。”
“现在就不要挖苦前辈了吧，斯捷奇金司机。你呢？以后怎么办？”
“前辈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在哪里赚钱都是一样的。倒是你……一直都活跃在战场上，如果离开的话，会不适应的吧？替那些孩子考虑了那么多，你自己呢？”
……
…………
夜晚的污染区，气温降得厉害，虽然人形素体无法直接感受到温度，但各个模块都表现出了细微凝滞。
是因为低温吧。
我的选择吗？

“我会选择一个‘最应该’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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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三

纳甘	指挥官，物资的清点工作已经完成啦。
纳甘	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
纳甘	不用客气，尽管提！
指挥官	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纳甘	休息？不用不用，我还很有精神呢！
纳甘	指挥官跟我说，让我选择自己喜欢的。
纳甘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奇怪……
纳甘	但我就是喜欢每天都被日程表安排好的生活。
纳甘	一旦闲下来，反而会让我有点恐慌。
纳甘	上次这么闲是在……对！接受安置的时候！
纳甘	那时候我差点临阵脱逃了。
指挥官	……唔，有点难想象。
纳甘	对吧？我也觉得有失前辈风范。
纳甘	如果是指挥官的话……
纳甘	这个有点丢人的心路历程，不知道能不能和您分享……
指挥官	请务必告诉我。

心智链接确认……无异常
素体机能确认……无异常
自检完成……启动中……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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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s>格里芬与克鲁格军事承包与安全顾问服务公司策应战备队</s>
素体型号：SSD-62D
烙印型号：Nagant M1895
任务编号：无
时间：206█年█月█日
状态：无

6：00~7：00，唤醒待机的素体。自检流程后穿好制服，嗯，今天就戴这顶帽子吧。
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瓶牛奶，是谁留下的？左右看看没有人，好吧，不能浪费，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喝下它吧。又要耗费额外的费用维护进食模块了。
7：01~9：00，进行常规的模拟作战训练。之前新学到的单兵实战技术还是需要磨炼，今天训练室里没什么人，看来又是我包场了。
9：01~10：00，枪械保养。装填弹药时需要全神贯注，看着子弹一颗一颗载入枪膛，我的心情好像也跟着平复下来。
唔，接下来要再做些什么呢？做完这一切，也才到10点呀……
我磨磨蹭蹭地擦完枪身，却不想放下。
休息区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绿区安居计划的宣传片，据说以后的“绿区”和我们以前去过的那些“绿区”会不太一样，但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呢？毕竟那个摆出职业微笑的女主持人说着和以前一样，冠冕堂皇的宣传用语：“美好的未来生活正在向你招手！加入共建美好绿区的行列吧！”
我都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身为前辈，我可不会被这种话欺骗。
宣传片的镜头扫过一个个制服统一，眼神空洞的人形……等等，那个戴着帽子的，好像是我？不会吧？
我用力甩了甩头，重启视觉模块，画面恢复正常。
顺便刷新了一下权限归属，果然……我已经不属于格里芬了……

任务完成后，我和斯捷奇金带着小家伙们回到格里芬。
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跑到指挥官的办公室里，骄傲地汇报任务，告诉指挥官我照顾好了后辈们，没有食言。
指挥官会夸奖我，而格琳娜则会高兴地拍拍手然后将这次任务标记完结。
然而，指挥官和格琳娜都离开了，迎接我们的只有表情严肃的赫丽安。
赫丽安给了我们三个选项：留在格里芬，接受安置，或者自寻出路。
也不是没有纠结过啦，但是……格里芬有这么多性能优秀的人形，我这个老前辈总要给新人们留点机会吧？我已经在战场上待得够久了，趁这个机会功成身退好像也不错？
决定很快就做好了，我第一个递交了接受安置的申请书，没有任何犹豫——
才怪！

虽然帅气地递交了申请书，但现在，为什么我会站在赫丽安的办公室门口啊！
话说回来，我还是能战斗的嘛，早上的训练成绩也十分完美，也许……也许留在这里的名额没有满呢？我、我可以再去尝试一下！
这绝对不是反悔啦，万、万一战场还需要我……对！这是我作为一个老兵的自觉！
赫丽安打开门，我僵硬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但是为什么赫丽安会是这个反应啊？
她居然称赞我能够当机立断地做出自己的判断，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
呀……虽然确实是这样啦，再夸下去我可就说不出口了……
啊啊啊不要把我的申请书念出来啊！什么“为后辈开辟新世界所做的让步”都是我一时兴起的羞耻言论啦！
“我改变主意了，想留下”这种话根本说不出口！
好尴尬，好想逃走……心智已经一片空白，我盯着办公室的门，一刻也不想再停留，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仓皇逃跑……
第一次尝试，失败。

两天后。
6：00~7：00，唤醒待机的素体。
7：01~9：00，进行常规的模拟作战训练。
9：01~10：00，枪械保养。
10：01~11：00，盯着屏幕上循环播放的宣传片发呆。
距离提交申请书已经过去79小时28分了，常年养成的习惯就像写入心智里的程序，无法改变。
我还是会在一大早就结束休息，进行训练、机械保养，然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难道就是退休老兵的后遗症吗？

虽然“留在格里芬”是选项之一，但实际上，名额非常有限，大多数人形都不得不思考和寻找自己接下来的营生。
“如果以后不能上战场了，前辈打算怎么办？”
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但随着意向截止时间的临近，我却愈发害怕起来。斯捷奇金的提问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当时情况紧急，我并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她的问题重新出现在我的心智里。

像我这样……一直活跃在战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技能和爱好的老旧人形，还能适应另一份新的工作吗？
想着想着，我居然又走到了赫丽安的办公室门口，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在门口演练了一下等会要对赫丽安说的话，我忐忑地伸出手，摸到了门把，这次，一定要说出来！
……欸？办公室的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斯捷奇金？这家伙怎么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啊？

“啊，前辈！”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交申请书啊，都要感谢前辈的身先士卒，让我有了勇气接受安置，为建设美好的绿区出一份力呢。”斯捷奇金大力地握住我的手，夸张地上下摇晃了几下，“不过……不知道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前辈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哦，留下来的名额已经满了呢。”
什、什么？我刚才的自言自语被她听到了吗？
面部肌肤急速升温，准备好的说辞瞬间被粉碎丢入回收站，我再次，落荒而逃了。
第二次尝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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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四

纳甘	指挥官，您刚才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纳甘	战场必胜准则之一！
纳甘	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从容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纳甘	艾莫号上有没有能吹风的地方？
纳甘	我可以陪指挥官去吹吹风清醒一下！
纳甘	或者以中枢区的走廊为起点……
纳甘	绕着艾莫号来个酣畅淋漓的五公里赛跑？
指挥官	……你好像很有经验。
纳甘	咳咳，确实是有一些……
纳甘	我有一段时间特别迷茫，心智也昏昏沉沉的。
纳甘	就是之前跟您提到的，刚到卫星城的那段时间。
纳甘	后来，是被一直照顾的后辈点醒了。
纳甘	她就是……用这样的方法。
指挥官	哦~
纳甘	怎么样？引起您的兴趣了吗？
纳甘	如果我的经历能帮到您，那就太好了！
纳甘	但是千万不要告诉科谢尼娅！
纳甘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指挥官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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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无
素体型号：SSD-62D
烙印型号：Nagant M1895
任务编号：无
时间：206█年█月█日
状态：无

在开往指定卫星城的洲际列车上，我居然遇到了斯捷奇金！
说实话，看到她的时候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列洲际列车上的人形大多来自于各个不同的P.M.C.，我们要在这里接受统一的资料录入，然后等待安排。
在这段时间，我们暂时执行街道的巡逻工作，以便能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心智里被录入了大量资料，有绿区的建设规划，也有我们所要前往的那个被称为“卫星城”的地方的，当然还附带大量的宣传标语。
资料里显示，“卫星城”的生活和我以前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人形所负责的工作也完全不同。这个“卫星城”还处于规划建设阶段，工作内容和模式都是全新的。
在这里工作的原则，就是要服从命令，保持微笑，只做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一切私人情绪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我的生活也会随着这样模式化的管理，走上正轨吗？
巡逻时，我遇到了一个孩子，看到她摔倒，我习惯性地把她扶起，她却惊慌地看着我，跑远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再次见到她，是在一场骚乱中。
那是感恩节的前一天，接到紧急任务，我们这些待业人形被派去维持秩序。
我们手拉手围住群情激奋的人群，不久后治安执行小组赶来，而那个孩子，只是因为被怀疑偷拿了商店售卖的火鸡，就被店员拳打脚踢。
我想我应该阻止那名向她举起枪的人形，斯捷奇金看起来也想做点什么，但也只能站在原地。
骚乱愈演愈烈，在混乱中，我看到她被制伏，摔倒的时候，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甘的泪水。

作为待业人形，我就像规定里写的那样，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回到宿舍后，我取出枪，一遍一遍地擦拭着。电台正播报着关于今天骚乱的新闻，在这次骚乱中，受伤的民众达到了5人，其中……就有那个孩子吧。
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解决得更好？
以前……我从没思考过这种事情。

“哎，好想回到格里芬啊……如果指挥官在，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那不就看不到新的风景了吗？虽然我也希望指挥官没离开啦。”
“唔哇哇！！”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怀里的枪一个自由落体，可怜地在地面上弹跳了两下，落在来人的脚边。
斯捷奇金，怎么又是这家伙？
“今天收队的时候，我看前辈的脸色不是很好呢，果然躲在宿舍里偷偷抹眼泪了？”
斯捷奇金捡起我的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抹眼泪？才没有呢！”
义正言辞地回怼了她，我抢过她手里的枪，背过身去。
“前辈，要不要和我去吹吹风？”

卫星城的夜晚灯火通明，白天荒凉无人的街道终于有了人气。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找到了通往屋顶的楼梯，视角还真不错。虽然把我叫了过来，但她怎么什么也不说？
“斯捷奇金，你说点什么吧？”
“啊？说什么？哦，前辈，上次支援的费用我收到了，谢谢你。下次再有这样赚钱的好事可不要忘了我。”
“不是啦，就是……你叫我出来就只是为了让我吹吹风冷却一下心智模块吗？”
“那不然还能是……？”
这家伙，就不能指望从她嘴里说出什么好话。
“斯捷奇金，说正经的。咳，我们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后悔选择了接受安置吗？那个……毕竟你是在前辈我的影响下选择了这个，如果让你觉得不好的话，我也有责任……”
“没有哦，前辈。去P.M.C.的话，赚钱就太危险了，也许有命赚没命花，不如和前辈一起在这里养老。这样多轻松，对吧？”
什么？这家伙，是这么想的吗？亏我还担心她！
什么前辈的矜持啊，我都不想管了！这里可不是格里芬！

追着斯捷奇金跑了五公里，我们终于在一个闭店的咖啡馆前停了下来。
“前辈，不论在哪里都会有残酷的事情，我们完成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了让更多人拥有安稳的生活。前辈有时候就是太直了，只想着堂堂正正对决，有时候需要迂回作战的嘛。”
没想到这家伙还能说出安慰人的话？
难道，她看出了后悔的人其实是我？
“如果你那爆棚的正义感无处伸张，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嘛，比如，先从帮助一个人开始？至少先动起来，向前走吧。前辈你看，我们刚才不就跑了很长一段路吗？”
我转头看向跑过的路，好像……这个新环境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我们的工作虽然冰冷，但也确实是在保护这座城市里的居民。
后辈都在努力适应新生活了，我这个前辈怎么还在畏畏缩缩？这可不像我！
“也是，就当是照顾你这个后辈了吧。我会好好调整自己的。”
“那不如先帮帮我吧，我也是个人——我缺钱哦前辈。啊，不对，现在我们都是这里的新人，就叫你纳甘左轮也不错？”
这家伙……我一巴掌打在了斯捷奇金头上。不管怎么说，这场混乱的夜跑，确实让我的担忧减少了一些。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这个后辈，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几天后，我收到了格琳娜的通讯。
据她所说，她已经逐渐在罗联稳定了下来。离开时时间紧张，她没能和我们逐一告别，现在有时间了，她就来问问我们的近况。
她还是很爱操心呢，啊，等等，也许……这件事可以问问她。
我看了一眼正在卖力工作的斯捷奇金，躲到墙角小声拜托了格琳娜一件事。

……
那头传来格琳娜的笑声，真是的，我也是拉下了老脸才说出来这句话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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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五

纳甘	指挥官指挥官，我买的新帽子到了！
纳甘	是我喜欢的那顶！
纳甘	在不考虑那么多之后，做选择时真的轻松了不少。
纳甘	没人规定城市英雄不可以戴活泼可爱的帽子吧？
指挥官	……城市英雄是什么？
纳甘	欸？指挥官不知道吗？
纳甘	就是那种，看上去是普通上班族的家伙。
纳甘	但只要城市里有危险发生，就能变身为上天入地的英雄！
纳甘	太酷了不是吗？
纳甘	第一次看到这种电影时，我就决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纳甘	不后悔过去，不畏惧将来。
纳甘	守护脚下的土地和身边的伙伴。
纳甘	这就是我认定的英雄。
纳甘	呼~说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指挥官	纳甘是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纳甘	……咳咳，可能的话……
纳甘	作为给我建议的谢礼，我就给指挥官详细讲讲吧？
指挥官	好，我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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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体机能确认……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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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波尔塔瓦及周边城市治安管理部门三组下属人形小队
素体型号：SSD-62D
烙印型号：Nagant M1895
任务编号：无
时间：206█年█月█日
状态：无

那之后，我和斯捷奇金被“如愿”分配到了同一个区域的同一个安保小组，一同执行卫星城出入口的巡查工作。
感谢格琳娜。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斯捷奇金知道……否则我还怎么保持身为前辈的威严。
那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我逐渐熟悉了新工作，也学会了在工作之余找机会放松一下。至少，不能变成一个向弱者开枪的混蛋。
虽然已经这样按部就班地工作了一段时间，久到“不适应”这个借口已经无法继续使用，但我知道，我还是一直在迷茫中，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我需要一个明确的行动计划，就像我教导新人的时候那样。

斯捷奇金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只会一直嚷嚷着钱不够。不过……她宿舍里的东西可是越堆越多了，甚至有一些放到了我这里。
当然，我们之间也有了小秘密——就是不久前的 “捉迷藏”行动。
虽然事后因为脱岗时间过长被记了警告……这个月的工资也有一半拿给了斯捷奇金，作为让她“加班”的酬劳。

清脆的转账提醒从斯捷奇金的通讯器里传出来。不，这不是转账提醒，这是心在滴血的声音。
“啊……没钱了啊……”想起来，自从和这家伙在一起后，总是我在给她打钱，这一点还是和在格里芬时期一模一样。
“前辈，我就说了要多赚钱嘛，你看，工资随时都会离开你，不增加收入的话，迟早会连素体保养的钱都拿不出来。”
这都是拜谁所赐啊……
虽然很想吐槽，但毕竟是我拜托斯捷奇金的，只能暗自吞下这个苦果。
“前辈，我这里有个赚钱的差事，你要不要一起？”

“瓜子饮料了解一下，爆米花需要吗，这位客人？”
斯捷奇金穿着电影院下发的制服，面带微笑招呼着来往的观影群众。
而我则举着观影须知的牌子，协助维护秩序。
“怎么样，前辈，这份工作不错吧？”斯捷奇金凑过来，“牌子，要举高一点。”
我愤怒地把牌子向上举了举，咆哮道：“还不够高吗？这样，这样够高吗？！”

最近流行起了英雄电影，据说是在卫星城居民们的强烈呼吁下，市政终于同意开放部分电影院，并解禁了一批电影。
“嘘——前辈淡定，再坚持一下，等会电影开始，我们就可以结束工作了。而且还可以免费观影哦。”
要不是为了赶一赶最近年轻人的潮流，我才不要来这里做这种工作呢，我倒要看看，这个英雄电影究竟有什么好的。

“可恶，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努力！”我看着电影里的英雄遭受了非议，气得挥舞起拳头，“我知道了！我要成为英雄！”
“看来前辈已经完全沉浸在电影中了呢，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不过，虽然我们是工作人员，但也要保持基本的观影素养，太大声的话还是会被轰出去哦。”
“好、好啦……斯捷奇金，说真的，你不觉得我们很像默默保护着这座城市的英雄吗？”
“你是指……上次那件事吗？
“没错，就是‘捉迷藏’行动！””
“姑且算是吧。但是……前辈，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离开这里后会发生什么？”
“什么意思？”
“我们来做个游戏吧，前辈。就按照这部电影的结构来，我们来接龙那些孩子今后的生活，好不好？”
“好！”
“秉持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前辈先来。”
“……”

在黑漆漆的观影厅角落，我和斯捷奇金通过接龙构筑了那些孩子的一生。
“10岁，在英雄的帮助下逃出绿区，并找到了自己曾经的亲人。
“15岁，为了生存几度进入高污染地区工作，差点罹患E.L.I.D.。”
“20岁，死里逃生，通过了前期甄选，获得身份识别芯片，得以进入卫星城，并获得了一份白区的工作，还和年少时心仪的女孩重逢。”
“30岁，因为没能赶上末班轨道列车，在返回卫星城的途中被袭击，夺走了财物，心仪的女孩因为家人安排的婚姻，离他而去。”
“35岁，重整旗鼓，用在白区打工攒下的积蓄在卫星城开了一家杂货店。”
“40岁，因为贩卖非法物品被抓，甚至由10岁那年救他的英雄替他戴上了手铐，被判刑。”
“50岁，改邪归正，安享晚年，并且有了妻子和孩子。”
“等等……前辈，这个好结局是不是有点过于强行了啊？”
“你才是吧，怎么净往不好的方面想？”
“……前辈，你真是乐观过头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在那时我没有帮助他们，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可能性，所以，今后如果再遇到眼前有人求助，我还是会伸出援手的。”
“唔，在这一点上，前辈的心态还是挺符合英雄主义的。”
“欸？真的吗？你总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都分不清你是在夸我还是……呃！好刺眼！”

电影播放完毕，随着片尾字幕开始滚动，漆黑的观影厅再次变得光明，我条件反射地伸出“援手”先支援了一下自己的双眼，然后意识到视觉模块完全可以自主调节进光量，又讪讪地放下了手。
“谁知道呢~前辈有了目标是好事，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可不要因为‘瞎操心’而弄丢了工作哦。”斯捷奇金率先走出观影厅，“而且……当下觉得正确的事，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也许并不是那么绝对。”
“啊？”我没听懂。
“就是说——下次，我可不会再跟你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咯。”
真是的，这家伙，每次总说着自己不会帮忙，可在需要她的时候，还是会义不容辞地过来帮忙。
真是嘴硬的后辈呢。
“好好，我会努力赚钱的，不然下次……可就付不起你酬金了。”

不过……英雄啊……
迷茫的心智里，“英雄”这个词在闪闪发光。
“要当英雄”本来也是我一时兴起喊出的口号，不过……被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想做点什么了。
唔……话说，“英雄主义”是什么意思？是现在年轻人里比较流行的一种……形容词？还是名词？
为了保持在斯捷奇金面前的前辈形象，我不动声色地连接网络检索了一下这个词，发现了几种不太一样的释义，其中一条是“主动为完成具有重大意义的任务而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和自我牺牲的气概和行为”……什、什么？自我牺牲？这稍微有点夸张吧……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咳，但是前面的“英勇”、“顽强”不就是在说我吗？
也许，这个可以作为我的行动计划！这么一想，枯燥重复的生活也变得不那么难熬起来。

“想什么呢？前辈，要去准备下一场啦。”
“我觉得……‘英雄主义’，好像也不错。”
“啊？”
“走吧走吧，下一场还是播这个吗？我们再看一遍吧！”
“啊？！还看？饶了我吧……”
拉着斯捷奇金，我快步跑向了下一个观影厅。

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也能为保护这个城市做些什么。我想，如果是指挥官的话，也一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嗯，一定会有机会的！

日志模块……关闭……已确认